经济学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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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经济学帝国主义

经济学帝国主义（economics imperialism）指的是用经济学的思想和分析方法研究和解释其他社会科学所研究的问题，形容经济学就像帝国主义一样，到处攻城掠地，“侵略”别人的地盘，把研究领域扩展到传统的非经济学关注的领域。最早提出这一概念的是著名经济学家斯蒂格勒（George Joseph Stigler，1911-1991），他的《乔治·斯蒂格勒回忆录》第13章的题目就是“经济学帝国主义”。他用这一题目向他的同事、著名经济学家、“经济学帝国主义”的开创者贝克尔教授致敬。

加里·斯坦利·贝克尔（Gary Stanley Becker，1930－2014）为芝加哥大学教授，1955年获得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为《歧视经济学》在当时是一篇富有首创性的重要经济学论著。但由于他的论题（对歧视的经济分析）和研究方法（试图计量“非货币”因素对市场运行的影响）太超前了，以至于两年后（1957年）该博士论文才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此后，贝克尔一直坚持运用经济学的思想和方法研究非传统经济学领域内的问题，著述颇丰，先后出版了《歧视经济学》（1957年初版，1971年再版），《生育率的经济分析》（1960年出版），《人力资本》（1964年初版，1975年再版），《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1976年出版），《家庭论》1981年出版）等等。

贝克尔的很多研究都是开创性的，由于他的这些成果，使经济学研究的领域大大扩展，产生了许多边缘或交叉经济学科，“经济学帝国主义”也逐渐形成。其中《生育率的经济分析》是当代西方人口经济学的创始之作；《人力资本》是西方人力资本理论的经典，是席卷60年代经济学界的“经济思想上的人力投资革命”的起点；《家庭论》1981年在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时被该社称为是贝克尔有关家庭问题的一本划时代的著作，是微观人口经济学的代表作。因而，这三部著作被西方经济学者称为“经典性”论著，具有深远的影响。而《人类行为的经济分析》则是贝克尔的代表作，在本书中第一次明确阐述了他的研究方法，他的那些研究成果不过是这种研究方法的逻辑延伸和具体化，读者完全可以循着这一思路在人文科学领域里进行任何一个问题的研究，本书也成为了“经济学帝国主义”的最重要的标志性成果之一。此外，西方经济学者还把贝克尔的这些原创成果尤其是其经济学和新的消费论称为“贝克尔革命”，彰显其对经济学的巨大的影响。贝克尔的成就使他获得了崇高的声望，荣膺诸多经济学奖项，尤其是在1992年因把经济理论扩展到对人类行为的研究，把经济理论运用到过去同市场力量没有联系的领域，如社会学、政治学、教育学、人口统计学、犯罪学和生物学等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2007年，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向贝克尔颁发自由勋章，称贝克尔是“过去百年来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之一”，从而使之与米尔顿·弗里德曼一起成为世界上仅有的两位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与美国总统自由勋章双项荣誉的人。贝克尔还很重视对中国问题的研究，他有两篇小文章直接讨论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一篇是2012年的《中国到了放弃一胎制的时候》另一篇是2013年的《中国放弃独生子女政策的影响》。

经济学帝国主义的产生不是偶然的，萨缪尔森曾经说过：经济学是社会科学的皇后。著名经济学家张五常认为这是由于经济学有别于其他社会科学科学而与自然学科一样拥有“公理”，这些公理不证自明、大家都同意并不允许有例外，可以从中推出可供验证或证伪的假说。在这些公理中最重要的就是“每个人在约束条件下追求利益最大化”。人都是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的，但这种利益最大化的追求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在一定的条件的约束下进行的，不同的约束条件就决定了人们的不同的行为方式，而经济学就是要通过研究这些约束条件来解释人的行为。人的利益不仅仅是指经济利益，而是自己的一种价值判断，而约束条件也包括法律、习俗、宗教、文化等等各个方面，这样，经济学的研究领域就变得越来越广泛了。另外，经济学成为帝国主义还是由于其研究方法，贝克尔指出，“经济学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社会科学而成为一门学科，关键所在不是它的研究对象，而是它的分析方法。……经济分析是最有说服力的工具，它能对各种各样的人类行为做出一种统一的解释。”持相同观点的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巴罗（Robert Barro）认为“任何社会行为——包括宗教、爱情、犯罪和生育——都受经济推理的支配”。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就是从其公理出发，运用逻辑推理，提出可以被事实或现象推翻的假说，然后验证其含意，如果通不过验证就是被证伪、推翻了，如果通过了验证那么此假说就可以成为科学，可以用来解释人的行为了。这种研究方法与其他的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是一样的。只是经济学解释人的行为，而自然科学则解释物体的行为。现象不同，方法一样。因此与其说是经济学帝国主义，毋宁说是科学帝国主义，是社会科学中具有科学研究方法的经济学运用科学方法研究传统上不属于经济学的领域而已。

学科是学者的疆域，各学科的学者们都趋向于一方面固守自己的疆域，一方面又想扩大自己的领地，因此，对于经济学的“入侵”，很多学科的学者并没有表示欢迎，甚至存在着一定的抵触情绪和担忧，害怕因此而影响到本学科的独立性和完整性。同时，对于经济学对人类行为用经济分析这种帝国主义行径，总是有人进行反击，但这种反击往往是以酸葡萄心态为基础的，所以也就显得特别软弱无力。相反，这种用经济理论对其他学科领域进行的分析反而越发有力。“经济学帝国主义”的称呼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的这种不甘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态。另外，对于学科的发展来讲，多一种视角、多一种方法对学科的发展又是有利的，不仅可以丰富学科的内容，还可以提高其解释力，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学科都拒绝这种“侵略”，比如芝加哥大学法学院的法学家们就主动寻求法学与经济学的融合，创立了法经济学的新兴学科，在今天，人们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经济学，其所谓的法理学还能有多大的发展。不管其他学科的学者们的态度如何，经济学领地的扩张一直都没有停止，现在，经济学家几乎无话不谈，小到家庭、企业，大到国家、国际关系；传统领域如货币、就业、价格，新开辟领域如投票、合作、集团行动等等，经济学真可谓披坚执锐，所向披靡。

今天我们都在大呼“经济学帝国主义”，认为经济学“侵略”了其他学科的地盘，其实经济学何尝不是如此？长期以来，数学、物理学、心理学、生物学也在一直不断地“侵略”着经济学的地盘，经济学因为这些学科的发展而受惠，同时也因为这些学科不够发展而受到影响。经济学并不排斥别的学科，而是敞开胸怀拥抱其他学科，不断汲取新的营养，使经济学日益发展和壮大。经济学不是一个封闭的学科，自18世纪亚当斯密确立经济学的边界之后，到今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内容不断丰富、方法不断改进、研究工具不断增加，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学科，而这种活力很大一个来源就是外部的营养，如博弈论在经济学中的运用就极大地推动了经济学的发展，而对博弈论做出开创性贡献的约翰·纳什（John F. Nash）也获得了199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有人担心，经济学帝国主义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取代其他学科？这是不可能的，将来的大学里不可能只开设一门经济学就万事大吉了，其他的学科专业仍将继续存在和发展。经济学把自己的研究领域扩展到其他学科只是为其他学科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视角和方法，丰富了其他学科的内容，增强了其解释力，而并不是要取代和消灭其他学科，同时其他学科的学者也可以运用经济学提供的新方法来进行研究，使自己的学科更具生命力。经济学受到了大量其他学科的“侵略”不仅没有被取代而且是越来越发展，成为一门显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