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容忍无节制生育
在人口问题上,公共地悲剧又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一个 仅有“丛林法则”统治的世界中——假如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世界——一个家庭所拥有的孩子数量决不会造成公众难题。过度生育的父母将有较少的后代而不是更多,因为他们无法同样地照顾每一个孩子。David Lack和其他人已经研究得出,这种消极的反馈明显地控制着鸟类的繁衍。但人不是鸟,至少已经几千年不象它们那样生活了。 如果每个家庭只完全依赖它自己的全部资源;如果不懂得节省的家庭使得孩子因饥饿而死;如果这样,过度生育就会“惩罚”自己,进而控制生育。接着就用不着公众来关心家庭的生育问题了。但我们的国家已深深地受制于福利状况,因此又面对公共地悲剧的另一面。 在一个福利国家,我们应当如何对待像家庭、信仰、种族抑或阶级(或者实际上任何有别于其他的团体)这样容许超生以保证其本身的不断壮大的情况?将自由地生育这一概念扩展并且相信每一个出生的人都享有使用公共地的权力,会使这变成一个悲惨世界。 不幸的是,这恰恰是美国正努力说服大家所做的。最近在1967年,30个国家达成以下共识:“《人权宣言》将家庭描述成社会的自然的基本单位。任何有关家庭规模的意见和建议必须最终取决于家庭自己,并且任何人无权代为定夺。” 对于不得不明确拒绝承认这个权利的合法性,我们深感无奈;否定它,让人觉得像一个Salem的居民——Massachusetts在17世纪否认女巫的存在一样不自在。现在,在自由主义阵营中,某种像禁忌的东西在抑制对美国的批评。有一种美国是“我们的最后也是最好的”情感,“我们不应该挑它的刺,我们不应该为原始的保守而奋斗”。但是,我们不要忘记Robert Louis Stevenson所说的话:“朋友间的真理总是敌人最易上手的武器。”如果我们坚信这条真理,我们就必须公开否定《人权宣言》的正确性,尽管它是由美国促成的。我们还应该赞同Kingsley Davis为使拥护家庭团体式管理的人看到在追求相同悲剧性理想的过程中所犯的错误而作的努力。
良心使人自我净化
如果认为从长远来看我们可以通过求助良心来控制人类的繁衍,那这将是个错误。Charles Galton Darwin在纪念他祖父的著作问世100周年时提出了这一说法。这个论点坦率而又有达尔文主义。 人是多样化的。面对控制生育的呼声,毫无疑问有的人会比其他人更积极地回应。而那些有更多孩子的人则会使他们在下一代中的比例较之那些有着更敏感良心的人大得多,并且这种差距会随着一代又一代得到强化。 用C.G .Darwin的话来说:“也许生殖本能要花费数百代人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演进,但是如果这是必须的话,自然早就进行报复了,而且Homo contracipiens(该词查不到)的多样性就应该消失并为Homo progenitivus的多样性所取代。” 这个论点假定良心或者要孩子的欲望(不分男女)是遗传的(这里的遗传仅指最通常正式的意义)。无论这种看法是源自生殖细胞还是如A.J.Lotka所说的是“不言自明的”,结果都一样。(如果人们两者的可能性都否定,我们的教育有何意义?)我们这儿是在人口问题的背景下提出这个论点的,但它同样也适用于任何其他事例,如社会通过让人良心发现来呼吁利用公共地资源的人为了集体的利益而限制自己的行为。做出这样的呼吁也意味着建立起一套机制,用以消除竞赛中出现的良心。
良心的原发性作用
虽然长期呼吁人们良心发现的不利影响是会招人谴责的;但这样做同样有着短期的负面影响。如果我们以“良心的名义”劝说一个正利用着公共地资源的人停止行动,我们会说什么?他会听到什么?不仅当时,而且在他晚上半睡半醒时的哪怕极短暂的一刻,他不但会想起我们所使用过的词语,还有我们无意识中暗示给他的非语言信息。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他迟早会感觉到他有过两次交流,并且它们是互相冲突的:1.(有意的交流)“如果你不安我们说的去做,我们会公开谴责你没有按照一个令人尊敬的公民所应该做的那样表现”;2.(言外之意的交流)“如果你听从我们的建议,我们只会暗地里指责你这个笨人,让你羞愧地站在一边看着除你之外的人利用公共地的资源。” 所以每个人就都受到Bateson所说的“双重束缚”。Bateson和他的同事已经似乎合理地解释了“双重束缚”是引发精神分裂症的一个重要因素。“双重束缚”并不总是具有破坏性的,它只经常使得受它作用的人的精神健康状况出现危机。“不好的良心就是疾病。”Nietzsche说道。 对于那些希望自己能超出法律的限制去控制他人的人来说,能够对别人的良心施法术总是个诱人的想法,位于最上层的统治者也不例外。历史上有哪一位统治者不是成功地号召起劳动者联盟让他们自己为了更多的工资而节制其需求,或者使企业团结起来以能自愿地指导价格为荣?我不记得有过这样的情况。在这种场合下所使用的修辞是使那些非合作者感到罪恶感。 几个世纪以来,似乎内疚都是文明的一个有价值的、或许甚至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这一点不需要证明。今天,在这个后弗洛伊德的世界,我们却怀疑这一点。 Paul Goodman 以现代的观点讲道:“利益从不来自于内疚感,也不出自于智力、政策或同情。内疚的人并不理会目的如何,而只关注他们本身,而且甚至有意义的是,内疚的人关注他们的焦虑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一个人不必是职业的精神病学家就能了解焦虑的后果。我们西方世界刚刚从长达两个世纪噩梦般的性黑暗时代(Dark Ages of Eros)解脱出来,那个时代是依靠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法律、但也可能更有效地通过产生焦虑的教育机制来维持着的。对此,Alex Comfort 早已在《焦虑的产生》一书中详尽地论述过;但讲得并不漂亮。 因为很难证明,所以我们便可以甚至承认,从某些角度看,焦虑的结果有时是可取的。我们进一步问的问题是,因为政策这个理由,我们是否应该鼓励使用会使人心理倾向于(如果不是故意的话)发病的技术手段?近来我们听到许多关于称职父母的讨论;这两个相关联的词也被添加进授予那些对计划生育有突出贡献的组织的头衔中。一些人已经建议发起一场全国范围的(或全世界的)、向父母们灌输生育责任的宣传运动。但什么是良心这个词的含义?当我们在维护道德的重要约束力缺失时使用“责任”这个词,我们是不是正试图威逼一个自由享有公共地资源的人去做有损他利益的事?责任是个为了物质利益而伪造的说法,它试图不劳而获。 如果责任这个词一定要用,我建议取Charles Frankel给它所下的定义。“责任,”这位哲学家说道,“是明确的社会分工的产物。”注意,Frankel号召的是社会分工而不是宣传。
达成共识的相互制约
产生责任的社会分工也是产生某种制约的分工。想想抢劫银行,那些从银行抢钱的人多把银行当作公共地。我们怎么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当然不是通过仅仅靠嘴上呼吁他们要有责任感来限制其行为,与其这样,还不如以Frankel为榜样靠宣传强调银行不是公共地;我们尝试明确的社会分工以阻止银行变成公共地。这样虽然侵犯了潜在抢劫者的自由,但我们既不否定也不后悔。 抢劫银行的道德特别容易理解,因为我们完全同意禁止这种行为。我们愿意说“汝不应抢银行”而不接受任何借口,但制约也能产生自律。税收是一个不错的制约机制。为了使商业区的顾客适度使用停车场,我们引进了供短时间停车的投币式计时器,以及对长时间地停车进行罚款。只要一个人愿意,我们实际上不需要禁止他停车;我们只要使其停车越久,所付的钱越多即可。我们提供的不是禁令而是一些视不同情况区别对待的自由选择。一个美国广告人也许会称其为“说服”;而我更偏爱制约这个词的坦率。 制约在大多数自由主义者眼里现已成为一个肮脏的词,但是这不会永远这样。通过理直气壮地重复使用这个词,我们会接受它,正如****(原文是its dirtiness can be cleansed away by exposure to the light)这个成语所说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制约这个词暗示着幕后那些不负责任的官僚们的专横决定;但这样想多虑了。我所指的制约是相互性的,已由所有牵涉到的人达成了共识。 说我们彼此同意相互制约并不是说我们也要对此欣然接受,或甚至装作我们乐意接受。谁会乐意被征税?我们私下里都不断抱怨。但我们都同意强制性征税,因为我们意识到自愿缴税只会便宜了那些没有羞耻心的人。我们建立和支持(尽管私底下会抱怨)税收制度和其他的制约机制以摆脱以公共地为荣的心态。 用来替换公共地的方案不必最好只要更佳即可。在财产地位和其他物质的保证下,我们所做出的选择是将社会事业机构私有化及承认其继承的合法性。这个体系是否完全公正?作为一个受过遗传学方面训练的生物学家,我否定它是。对于我来说,如果个人在遗传方面存在差异,那财产的合法拥有就应该完全与生物遗传相匹配——那些在遗传意义上更有能力也更适合管理财产的应该合法地继承更多的财产。但是遗传学工程总是使我们的继承法中对“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教条的拙劣仿效变得晦涩含蓄。一个白痴可以继承数百万财产,而且信用基金可以使他的钱免遭掠夺。我们必须承认,我们的私人产权包括继承这一体制是不公正的,但我们不得不将就,因为我们现在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发明一个更好的体制。公共地的替代物是什么?这个问题令人颇感惊骇,以至于不能想到答案。不公正总比完全毁灭要好。 介于改革和现状间的福利总是为双重标准随意地左右,而这是它众多特点中的一个。无论何时提出一项改革措施,它都会因为它的反对者得意地指出它的哪怕一个小极的疏漏而流产。正如Kingsley Davis所指出的,坚决拥护现状的人常常暗示,没有全体人都同意,任何改革都是行不通的,而这种暗示与历史事实是不符的。我几乎可以说,对所提出改革措施的自发反对是基于以下两个没有意识到的假设中的任何一个:(1)假设现状是完美的;或(2)假设我们所要作出的选择不是改革就是什么都不改,非此即彼;若改革措施是有疏漏的,根据假设我们就应该什么都不做,而是等着一个完美的措施诞生。 但是我们不能无所事事。我们数千年来一直坚持的就是行动。行动也产生罪恶。一旦我们意识到维持现状意味着行动,我们就能将目前已了解的优势劣势和所提出的改革措施的优劣势作一比较,以尽可能地克服我们经验不足的不利条件。在这比较的基础上,我们就能作出理性的决定而摈弃那些只有完美的体制才能允许的难以实行的设想。
对必需品的认可
也许对人口问题所做的最简单的概括是:公共地如果对所有人完全公正,就必须以低密度人口为条件。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公共地的公正也会在这或那方面难以维持。 首先我们会在收集食物方面将农地围以篱笆,限制草坪、鱼塘的使用及在这些地方进行狩猎活动。不过这些限制在全世界范围都不是绝对的。 接下去不久我们也会看到,把公共地当作垃圾场也行不通。西方人普遍遵守对于家庭下水道污物排放的限制;我们仍正努力地阻止由汽车、工厂、农药喷洒及施肥和原子能装置向公共地排污。 我们对于公共地悲剧的认识还停留在一种非常幼稚而愉快的程度上。对于公共媒体电波的传播几乎没有任何限制,消费者一直受到杂乱无章的音乐的攻击而没有事先征得他们的同意。我们的政府已在制作一种为满足任何一个人能早3小时从此海岸到达彼海岸而骚扰50,000人的超音速客机上花费了数十亿美元。无数的广告不仅污染了穿行于空中的广播、电视信号,并且还污染了游客们的视野。为了自己的愉悦而非法地利用公共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这是不是因为清教徒的遗传使我们把愉悦视为罪恶而把痛苦(即广告污染)视为美德? 对公共地使用的每一种限制都意味着有的人的个人自由受到侵害。以前,这种侵害能为人所接受,因为同时代的人并没有抱怨他受到的损失。而新近这种形式的侵害我们是要激烈反对的,“权力”和“自由”的呼声不绝于耳。但自由是什么?当人们达成共识一致通过禁止抢劫的法律时,人们得到更多的自由而不是更少。禁锢于共享公共地这一逻辑的人只会好无约束地走向灭亡;一旦他们意识到互动制约的益处,他们就会主动帮助实现他人的目标。我记得是Hegel说的,“自由就是对必要性的认可。” 我们现在所必须认识到必要性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节育的必要性。技术手段决不能把我们带离人口过度带来的灾难。自由生育会毁了一切。此时,为了避免困难地下决心,我们会对良心和父母责任感大肆宣传。这种倾向必须被制止,因为单独对起代理作用的良心的大肆宣传会导致将来的所有良心都消失,而在短期,焦虑会大大增加。 我们可以保留的、支持其他和更值得珍惜的自由的唯一做法是放弃自由生育,并且这会很快实现。“自由就是对必要性的认可。”并且这也是教育在呼吁所有节育必要性方面的任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结束这个意义上的公共地悲剧。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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